大人總說,我從小個性就很怪。怎麼怪法呢?先從小時候說起。小時後住鄉下三合院,還沒上幼稚園時,據說每到傍晚,就會坐在庭院中稻梗堆高的小丘旁哭泣。

 

而且我很害羞,小時候不論是有人來串門子,還是大人帶我們到鄰居家串門子,據說我很安靜,都不太說話。

 

上幼稚園時仍然住在那鄉下,必須自己搭公車到市區上課,有一次,坐公車回家時,公車已經到了我的目的站了,結果車子沒停,我也不敢跟車掌小姐說。事後車站旁開雜貨店的嬸婆說,她看到公車上的我了,可是我沒下車。後來怎麼回家的,我已經不記得了,但是據說同住三合院的舅媽後來在後院找到蹲在地上不吭一聲的我,而且我已經蹲在那裡很久了。

 

幼稚園還沒唸完時,爸爸上台北工作,有一天,媽媽要我寫信給爸爸,她還教我要怎麼寫「你」的注音:「你,ㄋ一ˇ,三聲你。」我那天不知道為何生悶氣,假裝聽不懂媽媽在說什麼,於是就倔強的寫出:「ㄋˇ」(○,「圓」的台語很類似一ˇ,只不過多了鼻音)。我印象中,媽媽的臉已經拉下來了,但是並沒有一巴掌打下來,所以那天她應該還蠻有耐心的。

 

小學開始就在台北唸了。年代久遠,年華老去,大部分的事情幾乎都已經不復記憶,但是我卻清楚記得,小學不知道幾年級時,端午節拜拜,媽媽準備好牲果後要我們在供桌前拜拜,結果我拿了一張拾元鈔票,一邊拜,一邊唸道:「屈原,屈原,請找我三元!」爸爸笑了,媽媽則一副「你這個死囡仔」的表情,我不敢繼續造次,迅速閃邊。

 

其實我並不覺得自己太怪,我只是有自己的想法與做法,但大人們不了解我罷了,偏偏我又是那種悶葫蘆型的,抵死不肯吐露自己的想法。他們不了解我,於是就給我戴上一個帽子:怪。

 

好吧,怪就怪,不過,我承認我很孤僻。大概是物以類聚,我第一個男友也很孤僻。他曾告訴我,有一次他與前女友分手,心情不好,一群朋友找他出去散散心,他根本不想,但是拗不過朋友,後來還是一起出門了,結果一群人才走到街上轉角處,大家繼續向前行,他轉個彎又兀自走回去了。

 

台灣人很聽媽媽的話,我身邊許多朋友也是如此,媽媽說的話,即使不喜歡,也只好照做,就算已經年紀一大把了,也把媽媽的話當作聖旨。而且媽媽很會作情緒勒索,如果不聽話,就泣訴兒女不孝,很多人背負不起這種罪名。

 

偏偏,我就是討厭威權和權威,我覺得一個人會想用威權去強迫別人聽命,不論是父母、老闆或是政客,那是因為他們無法以理服人,所以只能訴諸威權(當然,威權與公權力是不一樣的)。但我從小不吃這一套,道地的吃軟不吃硬。我現在對小外甥們也是這樣,決不會擺出一副「我是大人,所以你要聽我的」的態度。

 

年輕的時候,我的爸媽當然也會試圖「控制」我們,但是我們幾個小孩自青少年起便我行我素,最後他們就認命了。尤其是我爸爸,老早就繳械了,但我媽媽不甘心放棄母親的威權,依舊試圖作無謂的掙扎。

 

媽媽最會用的一招就是,電話講到一半,一言不合就把電話掛掉,她的想法是:她這樣做,我們就會害怕,所以應該會趕緊打電話道歉,然後達成其所願。她這樣做,我們的心情當然很差,後來有一次,不知怎的,我忽然豁然開朗,為什麼要讓不講理的媽媽一輩子左右我的心情與生活?電話掛掉拉倒,我才不要讓妳的情緒勒索如願。從此,媽媽知道這招沒用,再也不用了。我一直深信,愚孝不是真孝順,父母若有不對,也是需要接受子女的再教育的。

 

大概是自己成長過程中,多少帶點叛逆,所以後來碰到叛逆的小孩,會有點感同身受,而且特別喜歡帶這種小孩,覺得自己有能力幫助一個不快樂的小孩,讓他們快樂起來。其實這些孩子的叛逆只是一種心理機轉,也就是說,一定是有其他根本因素存在,對這些孩子的心靈造成影響,但這些小孩子們無力自行處理這些心理成因,於是就轉化成外界看似叛逆的行徑,如此一來藉以抒發他們對該根本成因的不滿與情緒。

 

不過,我一直相信,子女們若從小深信自己得到父母充分的愛,不是偏心,不是怨懟,不是苛責,那麼孩子應該是不會叛逆到哪裡去的。

 

咦?好像又是一篇結論很奇怪的文章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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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brichet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